剖開肚子的傷口還很醒目，搭著還未消去的子母線，彷彿一個倒立的十字架。
偶爾牽動到的某條肌肉，總會造成肚皮裡的傷口跟著拉扯的劇痛。
前幾天的清晨，忽然想起剖腹的那半個小時，仍然克制不住的掉下眼淚......
在手術台上的那一段時間，充分的感覺自己像是塊砧板上的肉
半身麻醉的關係，雙手必須被固定在手術台的左右兩側，一度我以為被釘上了十字架。
在麻醉科醫師尋找脊椎的縫隙，要準備將麻藥打進脊椎的那一刻，子宮收縮的痛楚忽然發生，
我連聲呼救：可不可以，再等兩分鐘就好，拜託，等我一下，讓我渡過這個收縮
旁邊的護士大聲說「不行，你抱好腳，彎腰，讓脊椎露出來！你要幫忙阿！幫忙才能讓寶寶好好出來！」
我痛到無法好好說話，只能連聲拜託，再兩分鐘就好，兩分鐘，等這一波陣痛過去…
「不行！妳要配合啊！」「不配合打歪了怎麼辦！」「腳抱好！不要動！」
當下我只覺得，身而為人的尊嚴都沒有了，我至今仍不明白，明明就還沒開始麻醉，還在找位置，為何不能再等兩分鐘，也不明白，為何可以如此理直氣壯的要求一個大肚人彎腰，抱住自己的腳，同時還必須承受陣痛的來襲。
說真的，作夢都沒想到，會是這樣的發展……
圖：李小萬最初的三張照片，長得像個花生小魚乾，以及唯一的一次3D模擬照片（有像嗎？）；
還有我自始自終嫌它設計得好醜好刻板，而不願寫上名字的孕婦手冊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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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到懷孕八個多月，我都還是個健步如飛的孕婦，每個人都說：妳應該會很好生吧，這麼俐落。
是真的，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感謝自己的兩隻蘿蔔腿（笑）
而我也滿心期待的，希望能夠順利的居家生產。
是的，我原先是打算要居家生產的。
「居家生產」聽起來，像是很「落後」的事，好像在報章雜誌上看到青少女忽然在廁所裡生了個小孩的那種感覺。但其實仔細想想，不過是幾十年間，人們就從本來都是居家生產的狀態，變成都得要在醫院任人宰割的狀態，彷彿這樣才是一種「文明」。
我很早就知道有居家生產這個選項，朋友的居家生產經驗更是一篇一篇的，搭著照片文字，很是動人。
但總歸是懶惰，想著：啊…要準備好多東西喔……啊…好像要讀很多資料…啊……
於是這選項也就擱著，沒真的放在心上。
總也是想著，反正大家都在醫院生小孩，也沒那麼恐怖嘛。
但壞就壞在，我實在是個熱愛自助旅行勝過跟團的資訊控（笑）。
當預產期一天一天的靠近，閱讀越來越多關於生產的資料，我發現，我真的沒那麼願意在醫院生產QQ
我不願意莫名的挨上剪會陰的那一刀，更不願意被推宮底（俗稱的壓肚子，七年來有上報的因此子宮破裂的案子光台北就有兩個）；
我希望孩子出來後我能夠抱抱他，能夠慢慢的等待胎盤娩出（而不是硬把它從子宮挖出來），慢慢的等臍帶的脈動停止後，再剪斷這個讓我和李小萬相連10個月的聯繫；
希望能夠在溫暖的家裡，而不是充滿消毒水味的醫院，能夠照著小萬的節奏，而不是照著醫院的規矩，迎接他的到來。
而這些，都不見得是在醫院可以辦得到的。
一開始還有點天真，我花了力氣研究了資料，企圖跟產檢的醫生「溝通」。
畢竟，產檢的醫院標榜著「人性化生產」，裡頭也有個「名醫」據說是大力支持溫柔生產的，我想著，有人做，大家就總是有配合過嘛…就有商量的餘地嘛……想想，真的是太天真了。
在診間，醫生兩手一攤說
「不推肚子，如果生得出來的話當然好啊，等妳生不出來你會求我幫忙推。」
「不剪會陰？我是都會剪啦，不然如果有撕裂傷，嚴重的話會列到肛門咧！」（但統計顯示，剪了會陰之後傷口裂到肛門的比例比不剪還高咧！）「之前也有人說他有練瑜珈什麼的不用剪，最後還不是要剪…」
「灌腸都要灌阿，不然小孩跟大便一起出來怎麼辦。」（不會怎樣啊！！只是醫療人員應該不想幫忙擦XD）
說這些話時，他甚至無法正眼看著我，就只是盯著桌上的病例和其他的地方，彷彿他是對著那些地方講話（後來才發現這可能是他的某種習慣……）
「不催生？慢慢等？」講到這他忽然看了我一眼，又看回他桌上的兩大疊病例「妳看看我病人這麼多，如果每一個都要求要慢慢等，哪來的時間啊！」「妳不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人，現在都很會講很會想啦，到時候真的要生的時候，妳就知道。」
我居然還是很有禮貌的說了謝謝，離開診間。
離開後，李先生說：「他根本只是想省他的時間，才不是什麼醫療需求……」
懷孕真地會變笨哩，我這瞬間才忽然明白，原來剛剛的不舒服，不只是彷彿因為被當愚婦般的冷嘲熱諷，更多是在於對方根本不是真心要跟我討論，只是敷衍。
至此，我開始認真的考慮居家生產的可能性……
這是1月14日，距離預產期倒數九週多。
（待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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